在进行了一年的学术研究后，我正纠结是否要放弃攻读博士学位，这让我想起了电影《我与长指甲》(Withnail and I)中的一句台词：“如果你被挂在一个上升的热气球上，那么情况已经很危急。要么你就趁早放手，要么你就牢牢抓住绳子，和它一起升高。但问题是，你究竟能抓着绳子坚持多久呢？”这句话就是进退两难的我的最好写照：我是应该坚持梦想，直到在大学里获得一份教职呢？还是该放弃这些不切实际还带来非常大精神压力的幻想呢？
当然，我不是第一个为此苦恼的博士生。我曾经读过这么一篇文章《拿到博士学位也成不了教授，反而会让你精神崩溃》，作者提到的问题其实很普遍，很多学者不确定自己对大学的美好想象能否最终成真。
在准备求职的过程中，我发现高校中的行政职位普遍过剩，而与此相反的是，教职空缺却特别难找到。每当这种“铁饭碗”开始招人，一定会有上百位拿着炫目履历的候选人挤到跟前。我曾经发表过不少论文，也出过学术书籍。但这完全不能为我加分，因为其他的每个人至少都有同样的经历。
当我在考虑是不是选择读博时，曾经听说目标学校被称为“博士工厂”。在那时，我还以为这是对教学质量和效果的赞扬。现在我才明白，这说的是博士学位不过是被“制造”出来的。这是教育产业中传送带的最后一环，但没有人关心学生毕业后的境况如何。大学都只关注学生缴纳的学费，还有他们在研究中可提供的廉价劳动力。这与所谓的“高效”背道而驰，因没有“工厂”会生产出一堆根本没用的东西。
虽然清楚自己获得终身教职的机会很小，我还是开始了博士生涯。很多人为我为啥不干脆放弃？其实，我也明白这是自欺欺人。我身边的博士后都有着相似的想法，认为出类拔萃的自己能脱颖而出。在残酷的竞争中，这种认知可能会影响我们的表现。
正如很多演员、运动员和歌手的职业生涯一样，我们这些学者也只了解这一个决定会让未来的工作时刻充满变数，可能随时被终结。只有很少的博士能获得心满意足的教职，大家都明白这一点。可这样一个世界也并不亏欠我们。
但这里还有重要的一点不同。在娱乐界，人们并没有所谓的“职位”或是“铁饭碗”这一概念，而在学术界，大家都将其作为一个“最终的”目标。如果你获得了一份终身合同，那就能说你是成功的学者，假如没有的话，你可能终其一生都陷在“博士后”这个身份里。
此外，像电影人、演员、作家或是音乐人，他们的工作都能自己完成。而作为学者，很多时候我们应该来自校方的支持，虽然也可以在网上发表论文，但只有借助高校的力量，才能高效地开展研究工作。你不有几率会成为体制外的独立学者。
有人常说，就算读研可以不为工作做打算，单纯追求学习的价值，但对于博士来说，大多都不会这么想。我遇到过的博士生几乎都只有终身教职这一个职业规划。他们很少考虑高薪，因为只有学术上的激励能够打动他们。现在的大学商科都在鼓吹“就业能力”的重要性，但好像对研究生来说，他们绝对没认真考虑这个问题。
我成为学者已经一年了，为此我感到很幸运。办公室门口挂着姓名牌，说不定哪天离开时就要把它摘下来。那时我会觉得人生失败了吗？并不会的，我做的每个决定都是正确、合理的，也让自己更存在竞争力。但我已经看到，生产博士的这条“流水线”已经气数将尽，如果不做出巨大的变革，最终它将毁于一旦。
